最近在想一件事。關於跑步,還有變老。
好像一直在跑,想甩開什麼。但它總會追上來。
一趟旅行,跟著年邁的父母。步調慢了下來,很多事,好像也看得更清楚了。嗯...大概是這樣。
重點一句話
我一直以為跑步是為了對抗衰老,跑到最後才發現,是歲月讓我變得更強壯。
跑步是為了逃避什麼?
說真的,有點怕。怕自己變慢,怕世界把我拋在後面。就像前幾天,我攙著爸媽在首爾的古蹟裡慢慢走,身邊年輕的人潮像一陣風一樣過去。那種感覺...很具體。
所以我就一直跑,跑很多。去年好像就跑了四場全馬。訓練里程堆得很高。我的 Garmin 手錶說我的身體年齡是 20 歲,老實說,看到這個數字的時候,我心裡是有點得意的。好像拿到了一張獎狀,證明我還沒被時間抓住。
這次旅行,名義上是當爸媽的「照顧者」。幫他們注意路況,當他們的翻譯機。但其實,更像是我需要一個喘息的空間。在首爾的第一天晚上,大家都累癱了,我卻天還沒亮就醒了。就...很想出去跑一跑。
跟半夢半醒的爸爸小聲說了句「我出去跑一下」。他咕噥了一聲,也不知道聽懂沒有。但那瞬間,我感覺,我「必須」走。我需要那個獨處的、只有呼吸和腳步聲的空間。
跑步對我來說,就是能量、是心靈空間、有時候也是社群。但這次,我意識到還有另一層...它幫助我處理「變老」這件事。或者說,我「以為」它能幫我處理。
一趟旅程,兩次完全不同的長跑
這趟亞洲行,安排了兩次關鍵的長距離訓練。一次在首爾,一次在香港。結果...完全是天壤之別。
首爾的14英里(約22.5公里):
首爾的清晨,氣溫接近零度。漢江邊的跑道,一望無際的柏油路。完美。對一個準備馬拉松的人來說,這種不用閃人、不會中斷的路線最棒了。我穿了三層衣服,頂著冷風出發。心裡只想著一件事:跑完今天的里程。沒有想太多,就是執行。跑得不錯,配速穩定,但跑完...人也空了。回到飯店,爸媽已經穿戴整齊在等我。我才發現自己忘了補給,身體很疲憊。那天下午在南山塔,看著風景,我腦子裡其實只想著找個地方坐下,喝點東西。諷刺的是,明明是陪老人家出門,結果最沒電的人是我。
那時候還注意到一個現象,南山塔上的遊客,幾乎沒有白髮的。工作人員指引長者電梯時,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在看我。那一刻...嗯,有點沮喪。那個穿著運動服、一臉疲憊、頭髮灰白的人,不就是我嗎。我好像成了自己想逃離的那個「老人」。
香港的18英里(約29公里)挑戰失敗:
一週後,香港。維多利亞港。天氣完全不同,比首爾暖了大概十幾度。濕度很高。身體感覺是暖的,但跑起來特別沉重。
這次的課表比較複雜,我試著在長跑中加入「馬拉松配速」的區段。這是一種進階練法,聽說...呃,我看像 Runner's World 這種雜誌都說,這樣練對比賽日的速度感很有幫助。但老實說,它讓長距離變得更痛苦。
有了首爾的教訓,這次我特別注意賽前準備。前一天好好吃了雲吞麵,也睡飽了。前八英里(約13公里)跑得很順。但進入配速交替的課表後,麻煩就來了。濕氣像一條濕毛巾蓋在身上,腳步越來越重。跑到第 15 英里(約24公里)的時候,我差點被一個路緣絆倒。不行了,真的。只能停下來,靠在牆上喘氣,吞了一整包鹽錠。
最後的三英里,基本上是用意志力拖回去的。很挫敗。感覺就像這座城市一樣。距離上次來香港快十年了,這座城市好像也老了。建築舊了,沒以前那麼光鮮亮亮。人潮還在,但少了那種拚命的勁頭。那種磨損感,跟我在跑步時感受到的身體極限,疊加在一起了。
實作指引:痛苦但有效的馬拉松配速跑
說到剛剛在香港嘗試的訓練法,我自己是覺得...蠻值得一提的。它不適合新手,但如果你卡關了,這也許是個突破口。
簡單講,就是不要整趟長跑都用輕鬆的速度。比如你今天要跑 30 公里:
- 前面 15 公里用輕鬆跑(Easy Pace)當暖身。
- 中間 10 公里,切換成你的「目標馬拉松配速」(Marathon Pace)。
- 最後 5 公里再回到輕鬆跑,緩和下來。
當然有很多變體,像是交替進行。像我那天在香港的計畫是「一英里馬拉松配速、一英里慢30秒」,重複循環。這種練法的邏輯,是讓你的身體在疲勞狀態下,去適應比賽時的速度感。國際上很多教練,像是美國的漢森兄弟訓練法 (Hansons Marathon Method),就很強調這種高品質的長跑,而不是單純累積「垃圾里程」。
不過呢,它的風險也很高。就像我在香港那樣,如果當天狀況不好、天氣不對,或是補給沒跟上,就很容易「爆掉」。心理上的挫折感會很強。所以...嗯,使用前請三思。
案例對照:兩場訓練,心態如何影響結果?
把這次的經驗整理一下,就變得很清楚。一場看似失敗的比賽,跟一場看似成功的訓練,背後的原因完全不同。
| 項目 | 首爾長跑 (後來那場半馬前) | 利物摩半馬 (Livermore Half Marathon) |
|---|---|---|
| 賽前狀態 | 體能不錯,但有點旅行疲勞。主要是心理上...想證明自己還行。 | 剛從亞洲回來,時差亂七八糟。香港長跑失敗的陰影還在。完全是低度期待。 |
| 心理預期 | 目標導向。「我必須跑完」。把跑步當成一個任務,一個待辦事項。 | 隨緣吧。「能跑完就不錯了」。把它當成一次恢復跑,順便感受氣氛。 |
| 過程中的轉折 | 沒什麼轉折。就是一個人,一條路,從頭跑到尾。很...孤獨。 | 遇到我教過跑步的小朋友,還有我認識的一對夫妻。突然覺得,這不只是我一個人的比賽。 |
| 最終結果與感受 | 完成了課表,但身心俱疲。感覺被掏空,而且對變老這件事更焦慮了。 | 意外破了八年來的個人最佳紀錄。跑完是驚喜跟快樂。覺得自己不是在逃避,而是在享受。 |
轉捩點:當跑步不再只是自己的事
回加州五天後,我參加了一場半馬。本來只是個調整賽,測試一下亞洲行的訓練成果。老實說,我根本不抱任何期待。時差、之前失敗的長跑經驗...感覺能順利完賽就阿彌陀佛了。
然後,在起點,我聽見有人叫我。
是我教過的一個小學五年級學生跟他媽媽。我平常會在社區學校帶小朋友跑步,算是一種分享吧。看到他來跑 5K,真的很替他開心。那種感覺...很難形容。就是你曾經付出的東西,在一個意想不到的地方,給了你一點回饋。
起跑後沒多久,又遇到了兩個熟面孔。一對我認識的跑友夫妻。看到他們,我們互相打了個招呼。突然間,這場比賽就變得有意義起來了。不再只是我跟我的手錶、我的配速之間的戰爭。
這在台灣的跑步圈其實很常見,對吧?跑一場比賽,從頭到尾都可以遇到認識的人,大家互相加油打氣。那種社群感,其實是很重要的支撐。但在國外,尤其是我之前那種追求個人表現的狀態,很容易就忽略了這點。
那天的比賽策略,我也改了。前面幾英里,我刻意放慢,甚至讓配速列車從我旁邊跑過去。我告訴自己,順順跑就好,好好補給。神奇的是,過了最後一個上坡,大概第九英里(約14.5公里)之後,我感覺力量回來了。我開始加速,甚至在最後追過了配速列車。
最後一英里,是我整場最快的一英里。
衝過終點線,按下手錶。我不敢相信那個數字。這是我八年來最快的半馬成績,只比我的個人最佳紀錄慢不到 50 秒。賽後的照片裡,我的表情就是一種混合著驚訝和純粹快樂的樣子。
所以,我們到底在跑什麼?
在那之前,我一直把跑步當成抵抗衰老的工具。每一次的訓練、每一場比賽,都是在跟那個看不見的敵人戰鬥。
但那場半馬提醒了我。所有跑過的里程,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,累的還是輕鬆的,它們都會累積起來,在某個時刻成為你的一部分。
人生也是。父母的影響、過去的經驗、建立的連結,還有那些數不清的成功和失敗...它們加總起來,才是我現在的樣子。
我一直以為我在奮力向前跑,是為了逃離一個叫「衰老」的怪物。但事實上,我也在轉身,向別人伸出手。不管是對我的父母、我教的學生,還是我的朋友。而那種「幫助他人」的人生目標感,好像也是年紀到了,有了更多閱歷之後,才慢慢清晰起來的。
我想,我以後跑的每一步,都會提醒自己這個新的發現。
我不是「雖然老了但還能跑」。我是「因為老了,所以更強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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